我不敢忘记大洼地的一夜。
那是一九七九年的冬天,我跟着老于去打猎,一直到了秦岭深处。第三天里,一只皮毛极好的狐狸被我们打伤,却不肯倒下,我们便追了半天,黄昏的时候,翻过一座山梁,狐狸竟不见了。不能赶回去,我们便决定到山沟里的树林子去寻些干柴,要在梁畔里取暖过夜了。这当儿,月亮已经上来,雪地上一片白亮,我们一直向林子里走,来到了一块大洼地里。
大洼地的雪比山梁上厚多了,脚踩下去,就没了腿肚,走起来很是艰难。秋天的枯草全倒伏着,偶尔有一撮两撮露出还绣着白毛穗的茎尖,但冰得坚硬,一撞就脆折了。一切树木,几乎都是一搂粗的、两搂粗的百年物,叶已落尽,枝丫如爪一样扭曲,每一截曲处,每一个疤上,都驻着落雪,月光下黑森森地亮着点点白光,像怪兽的眼。枯朽的原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,一半被雪埋着,一半斜仄着,满身的木耳和苔叶,茸茸地像长了毛似的。我们站在一棵枯了半边的古木下,不知道这洼地到底多么大,秃树过去,是一片黑黝黝的松柏,呈现着一个挨一个三角形状的小山模样,后边便是一片灰色,再后去,全然一个白色,什么也无法分辨了。
我们小心翼翼地站了一会儿,一时觉得身骨瘦起来,而且特别冷;赶忙就低头寻着干柴。干柴倒容易找,只要拖出一截枯木来,立即就能扳下一堆干枝,雪虽然在埋着,却干得很脆,发出“嘎喇喇”响声。很快集起一个大堆,我们拼足了全部力气,每人扛起了一大捆。站起来,小腿就哗哗地颤,扶定一棵树往上看,望不见树顶,我第一次感到我们太渺小了,简直像一片树叶。低头看洼地这么多干柴,我们尽一切力量,而充其量不过拿走微不足道的一点儿,又觉得像蚂蚁在粮仓里拖走一粒小米一样可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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