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舒没有吭声,除了冰冷血红的眼,他看起来仍然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。
赵茗却知道,正是这双看起来不够有力的手,杀死了突厥人自阿必其死后第二员大将,造成了突厥人此后数月节节败退的走势。
楚钦少年征战,看惯了生死,而身边人的死去却是头一回,手中的酒坛不曾放下过。
赵茗是宁轲一手带出来的。
他跟着宁轲连日血战,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屠夫。
过去解开女人罗带的手如今用来杀人,砍下的人头数以百计,京城花眠柳宿的日子再回想起来恍若隔世。
与他同住的孟飞死了,宁轲也死了。
很多人都死了,变成塞外游荡的孤魂野鬼。
漠河新州积尸百里,白骨曝野,每一片枯黄的草叶上都沾着腐腥。
古来征战几人还。
赵茗年轻的面颊上一道道龟裂的伤,英气的眉眼中带着远非他这样的年纪该有的惨烈。
西北的血火将他磨洗成为真正的军人。
当时的情形凶险,死的若不是宁轲就是秦王。
所以人们悲痛之余却又庆幸。
压垮这群军人的不是战争,而是人心。
楚钦喝多了酒,他没有醉,人踉踉跄跄从雪中起来,酒坛在地上碎了一地。
他进了正厅,行至书案前,书案上堆叠着来自京城的密报。
周太皇太妃与自己唯一的孩子隔着一道明灭的烛光相对而立。
历经三朝的女人对眼前肖似丈夫的年轻人一字一句道,“死去的人已经死去,活着的人要当心乌云会长久遮蔽太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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